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格林童話


作者:吳 蓓

華德福教育一年級語文課程內容的探討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我是從05年開始實踐華德福幼兒教育,距今已經快四年了。本來我是專注於幼兒教育的,去年5.12四川大地震後,我去了重災區什邡,我帶著帳篷裡的小朋友,年齡從3歲直到12歲,做了各種活動,其中大部分是我在幼兒園做過的,我驚奇的發現,這些內容深受孩子們的喜愛。於是我萌生了漸漸把興趣轉向小學的念頭。我熟悉幼兒後,對於了解小學低年級的孩子很有幫助。

 

我在英國讀書的時候,接受幼兒師資培訓的時間和小學師資培訓的時間一樣長,但都沒有學完,因為我決定提前回國。我曾在國內的學校當過2年多的教師,教過中學物理、小學自然常識和音樂,我在英國華德福小學觀摩了四周。對比之下,華德福學校的教學方式,令我耳目一新。

 

09年4月成都華德福學校請我去工作一個月,非常感謝他們給我這樣的機會,我到小學一至三年級聽課,使我受益匪淺。回到北京的第三天,我和黃明雨見面,三月份就已經得知他發心要為自己的女兒辦學校。我覺得作為一所完整的學校,教學大綱太重要了,華德福教育如何與本土文化相結合還需要做大量的研究工作,於是黃明雨邀請我參與小學教學大綱的準備,以及教學研究。

 

 

我請教了中國社科院哲學所研究員王樹人先生、四海經典文化傳播中心主任馮哲先生、四川大學哲學系的李小光老師、遠在美國的中文教師鬱寧遠、翻譯過人智學書籍的潘定凱老師等。非常感謝他們的指教,以下的思考部分來自和他們的對話。

 

我問過黃明雨,他想辦的小學是華德福教育和中國傳統文化能結合多少就結合多少,還是以華德福的兒童發展觀作為基本的出發點,在此基礎上考慮和中國傳統文化的結合。他說是後者。以下的內容基本上是依據華德福的教育理念寫的。

童 話

依據華德福的兒童發展觀,小學一年級的語文教學以民間童話為主要內容,至於為什麼,要講清楚的話,需要另寫一篇文章,在此不討論。

 

在西方的華德福學校,童話故事主要是格林童話。對於中國孩子來說,照搬過來,我卻覺得不合適。格林童話充滿著西方的文化背景,比如公主、王子、巫婆、小矮人、巨人、繼母等,最為關鍵的是,外國童話有著外國人的心理原型,和中國人的心理原型,至少不是完全吻合。我原來設想的是把格林童話的原型找出來,再去找相對應的中國童話,最近我讀了不少中國的童話,覺得這麼做可能性不大。兒童文學專家王泉根寫道:“西方童話更多的是王子公主類,中國童話則是人鬼神仙類。” (《兒童文學教程》王泉根主編2008年出版第147頁)我這裡說的童話僅限於民間故事裡的童話,不包括現代作家創作的童話。

 

格林童話有許多王子歷經艱辛、克服重重困難,最終和公主結婚的主題,有的西方專家認為王子像徵著一個人的精神(spirit)或自我(ego),公主象徵靈魂(soul),精神或自我要和靈魂結合,這個人才算真正成熟了。或者“當個性(Individuality)(王子)能夠在恰當的時候、恰當的場合遇到靈魂(公主),他們就結合在一起,年輕人就能夠在世上做他或她的工作。”還有的專家認為王子像徵人的自我意識,公主象徵人的潛意識。

 

而王子、公主、國王的形像在中國的童話裡難覓踪影,中國童話的人物主角大都是書生、秀才、農民、道士或僧人、太守、將軍等。如果我們不介意王子、公主,還是書生、秀才,只要故事反映的心理原型一樣即可。那麼,中國的童話即使有結婚的情節,比如某位農民勤勞、孝敬,感動了仙女下凡或動物化身為人,願意主動嫁給這位農民,農民輕而易取得到妻子。或者某個書生見到一位絕色佳人,結婚後,發現這個美女是妖精變的。或者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。這些故事原型和格林童話王子與公主結婚的類型很不同。

 

有學者認為中國古代沒有嚴格意義上的童話,因為民間故事的講述對像是成人,它們有童話因素,但還不是童話,童話必須適合兒童欣賞和接受。而西方的格林童話、貝洛童話、豪夫童話是經過民間故事到童話的轉化。比如格林童話中的白雪公主,原來是親生母親嫉妒女兒的美麗想殺害她,出版時改為繼母。在《亨舍爾和格萊特》的故事中,原來是親生父母把兄妹遺棄在森林裡,出版時生母改為繼母。如果故事中原來的親生母親,被後來的文人修改為繼母,那麼我們尋找中國故事裡繼母的原型是否有意義?在我閱讀的中國童話裡,罕見和繼母有關的故事,在《中國經典童話》(陳蒲清主編)一書中有119個故事,只有2個故事和繼母有關,其中一個是繼母善待非親生的女兒,另一個《葉限姑娘》是著名的灰姑娘童話的最早記載,公元九世紀就有了。在《中國民間故事珍藏——童話》裡,所選的59個故事裡,沒有一個與繼母有關。

 

目前,就我的初步了解來說,中國的孩子閱讀的外國童話太多,閱讀中國的童話太少。我去一家大型書店,看到絕大部分圖畫書是國外的,少量的中國童話,可是配的畫幾乎都是卡通類的,色彩艷麗而俗氣,沒有任何的想像力和美感。中國古代那麼出色的水墨畫,屬於全世界的藝術珍品,到了現代,我們的畫家難道不能為孩子們創造出具有中國特色的優美圖畫書了?

 

一位教師想幫助廣西農村一所小學建立閱覽室,她請朋友們捐贈圖書,沒有想到捐來的全是外國童話故事書,連一本中國的也沒有,她不得不打電話請朋友專門捐一些中國的故事書。最近我在噹噹圖書網上搜索“格林童話”,出現980條結果,搜索“安徒生童話”,出現1111條結果,搜索“中國童話”出現396條結果。如果把這三種童話的結果加起來,中國童話佔總量的約六分之一。雖然我舉的例子都是個別情況,但我們的孩子的確需要我們自己的童話故事來滋養,因為故事滋養的是孩子的心靈。

 

當然我們不能拒絕西方童話,孩子需要各國的童話故事。在目前,孩子對西方童話的認識已經超過中國童話的情況下,我希望小學低年級的孩子能夠接觸到更多的中國童話。

 

在韓國一所華德福學校裡,我問二年級的主班老師,她是怎麼選擇本國故事的,她說一是根據班級學生的狀況來選擇,二是能夠讓學生了解過去韓國人生活的故事。她說韓國的孩子上小學前,已經聽過大量的格林童話,非常熟悉王子、公主。她並沒有按照格林童話的原型來找本國故事。

 

以前,我不僅讀外國童話比中國童話多,我讀日本的童話也比較多,在閱讀中國童話的過程中,我突然覺得日本童話和中國童話似曾相識,我曾驚嘆日本童話想像的奇異性,現在我想他們的故事也一定受到中國故事的影響。一位傳統文化的專家認為,中國童話的閱讀領域可以擴展到東方童話,東方的童話反映出的心理原型都比較接近,或者由於歷史淵源,互相影響過。

 

剛剛讀了日本人河合隼雄寫的《日本人的傳說與心靈》(三聯書店出版2007年),興奮無比,這正是我最想尋找的書。他以“黃鶯之家”為例說明東西方民間故事反映出的心理差異。年輕的樵夫在森林裡發現了一座豪宅,裡面住著一位美麗的女子,囑咐他不要看後面的房子,但樵夫還是看了那間房子。女子回來見狀,變成了一隻黃鶯飛走了。河合隼雄說,破壞禁令後,日本故事沒有懲罰,而西方故事則被奪去生命。

 

河合隼雄還提到前蘇聯民間故事研究專家契斯托夫,把日本故事蒲島太郎讀給孫子聽,孫子問:“他什麼時候和這個傢伙打仗?”在孫子的心目裡,蒲島太郎應該和龍王大戰一場,而故事裡蒲島太郎即沒有和誰大戰一場,也沒有和龍王的女兒結婚。在黃鶯之家故事裡,樵夫和女子也沒有結婚,沒有從此過著幸福的生活。 “日本故事的結尾時,偏偏大多數都沒有結婚的場景。”這就是日本故事的特色:什麼也沒有發生,遺留下來的是空無。如果用西方的理論來分析日本的民間故事,很可能會得出結論日本故事無趣,甚至會說日本人的自我意識還處於低層次階段。 (《日本人的傳說與心靈》三聯書店出版2007年)照搬西方的理論來分析東方的民間故事可行嗎?

 

公立學校的低年級語文教材,選擇的童話故事,為了適應孩子的閱讀,不得不做許多的刪減,以致把童話語言的優美和情節的生動,都犧牲掉了。而在華德福學校低年級的語文課主要圍繞故事來開展,首先老師口述故事,然後學生復述故事,畫出故事中的一個場景。最後,學生寫下故事段落或主要情節。他們不用課本。 

漢字與閱讀

這些年來,每當我看到甲古文、金文、小篆、隸書、楷書等,我常常會發呆,這麼複雜和美妙的漢字,古人是怎麼發明出來的?他們究竟是怎麼想的?我驚嘆、敬佩之餘,就會想到如果我們的孩子能夠看到這些古字該多好!一個字就像一幅畫,讓你久久沉浸在裡面。前不久我去韓國,在一家僧人開辦的素食餐館裡,我見到牆上有幾個繁體字“無”,我越看越覺得這個字本身就在傳遞一種精神。這種感覺是西方的拼音文字沒有的,他們是表音文字,以“音”示意,我們是表意文字,以“形”示意。

 

中國古漢字,一個字就是一件藝術品,細細地品味這個字,讓人體會到這個字的靈性,或者是超越字面的,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境界。古人曰:“文則數言乃成其意,書則一字已見其心,----”。在我所受的學校教育中,從來沒有見過中國的古字。雖然我們現在不用它們了,但畢竟是我們的文化遺產,畢竟它凝聚著古人的智慧,它的美超越任何時代。華德福教育注重用形象化的方式來教學,我們在漢字教學中,正好可以體現這個原則。從畫畫入手,引入甲古文、金文、小篆、大篆、隸書、楷書的變化。我們不可能每個字追溯來源,但至少可以用幾個字進行嘗試。教室裡也可以裝飾古代書法家的不朽作品。

 

原來,我用筆在紙上寫字,“兒童”二個字,為了圖省事,就寫為英文“children”開頭的2個字母“ch”,最近,我寫草稿時,不再用“ch”來代替“兒童”了,寧可多花時間把漢字寫出來。由此我想到,古人把漢字發明得那麼複雜,難道他們就不怕麻煩嗎?難道他們比我們愚蠢,不知道筆劃少寫的快嗎?我想古人發明漢字的時候,首先考慮的是字的象形、表意的功能,是一個字裡所包含的宇宙、人生的信息,是如何才能顯示字的美觀。試想,如果寫文章時,我們仍然用毛筆書寫繁體字,現今這個社會一定會大大減少文字垃圾。中國文字一大特色是言簡意賅,“文則數言乃成其意”,而這點在文言文裡最有體現。我們追求高速度、高效率,快快做完應該做的事情后,我們省下的時間是在幹什麼呢?

 

最近,台灣的馬英九提議識繁書簡,我覺得可以考慮。繁體字雖然內涵豐富,但畢竟難寫,我們可以教孩子寫幾個繁體字,但絕大部分的字還是寫簡體字,畢竟我們已經生活在電腦時代了。

 

無論筆劃繁還是簡,讓孩子靜心地寫好每個字才是最重要的。慢慢寫好一個字也是修身養性的一種方式。我還設想孩子上小學一年級時,如果有條件,早些開始寫毛筆字,中國的毛筆字是書法藝術。而這也是華德福教育倡導的,用藝術化的方式來教學。

 

華德福小學一年級的孩子讀的第一本書是自己的手抄故事。對於拼音文字的國家,比如英國,只需學會寫26個字母就夠了,任何單詞都由這些字母組成。而中國常用的是三千字,如果等到孩子會寫一個簡單故事裡所有的字後,才能寫出來進行閱讀,我覺得太晚了,不太符合中國的情況。如果可能的話,我希望孩子最早閱讀的是書法家抄寫的適合孩子的古詩文和故事。課堂上少讀印刷體、少讀白話文。

 

每種文化自有她的獨到之處,我們不能比較文化的優劣,不能說中國文化全世界最好,但至少也是舉世無雙的。我們敞開自己閉關鎖國的大門,向西方學習的同時,不能數典忘祖,把自己文化的根給忘記了。而中國文化的根是和漢語不可分割的,我們說中文,思維就受到中文的影響,英國人說英文就受到英文的影響,語言一方面制約著我們的思維,另一方面也是我們的心靈家園。 “五四”以後,文人學者大力提倡白話文,以致像我這樣受過高等教育的人,讀文言文比讀英文還困難。而我們的白話文已經受到西方語法的強大影響,我們的思維方式無疑也變得西方化。

 

我曾經遇到一位佛教學院的教導主任,他說現在的學生是從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佛經和儒家經典,而不是體悟。這是不是和白話文的影響有關?要看懂文言文,我們需要藉助白話文的解釋。白話文成了我們思考的基礎。有學者說,漢語的根子在文言,在中國的漢字。我贊同這個的觀點,中國文化的根應該在文言文裡,“廢棄文言文,就等於把我國古代流傳下來的優秀文化遺產廢棄了,就等於把民族的傳統文化丟掉了。” (《識字教育-科學化論文集粹》中國教育學會實驗研究分會漢字文化教育研究中心主編2006年出版第65頁)

 

由此我想到,深入理解中國古人的智慧,最好直接讀文言文,不要藉助白話文的解釋。如果孩子從小多讀文言文,肯定有益他去體悟文中所要傳達的深意。尤其是文言文的經典作品,其中蘊涵的意境往往不可言傳。

 

小學的語文,包括語言和文字,這是二套具有本質區別的相對獨立的系統,語言是說和聽的,文字是視覺的、書面的,對於中國語文來說,文字不從屬於語言。學者張朋朋認為,學過文言文的人寫白話文,文章寫得俗中帶雅,不學文言文的人,寫的文章只俗不雅。巴金先生說,這種人雖然識字,但還是“文盲”,只不過不是文字盲,而是文化盲,因為他們不了解民族的傳統文化,沒有文化底蘊。 (《識字教育-科學化論文集粹》第64頁)

 

張朋朋建議,中文教學的順序應該是先文言後白話。因為聽說能力是自然習得的,白話文和口語比較接近。而文言文和口語不一致,文言文的讀寫能力需要專門的學習。先學文言文,即學了讀寫文言文,又學會了讀寫白話文。比如魯迅幼年不學白話文,只學文言文,長大後,他不僅具有深厚的古典文學功底,還成為白話文的寫作大師。 (《識字教育-科學化論文集粹》第67頁)我覺得張朋朋的觀點很值得我們參考。

 

公立學校每天早上有早讀課,我們也可以考慮每天早上讓孩子們讀讀古詩文。公立學校的教育也有值得我們藉鑑的地方。

拼 音 

現在的教育,恨不得孩子還沒有生下來,就開始學習。許多幼兒園已經開始教漢語拼音了。而我覺得小學四年級開始學習拼音也不晚,沒有拼音也一樣能學好漢語,也許可以學得更好,中國幾千年的漢字教學就是明證,“蒙學”自古以來都從教漢字開始的。學者邵宗傑提議拼音應該等學生認識一定數量的漢字以後才學。 (《識字教育-科學化論文集粹》中國教育學會第23頁)

 

追溯拼音教學的歷史,大規模在全國提倡“有條件的用拉丁字母”,開始於1950年。 1955年和1956年的教學大綱強調“識字課開始就要教拼音字母,----為今後中國文字拼音化做準備。”到了1980年仍然是“先教拼音字母,再教識字。”“為將來實現漢字拼音化打下基礎。”後來頒布的大綱雖然不再說為了漢字拼音化學習拼音,但拼音教學仍然被置於語文教學的起點和基點。 2005年頒布的國家語文課程綱要要求一、二年級的學生“學會漢語拼音。能讀準聲母、韻母、聲調和整體認讀音節。能準確地拼讀音節,正確書寫聲母、韻母和音節。認識大寫字母,熟記《漢語拼音字母表》。”

 

拼音的作用主要在於查字典方便,拼音作為學漢字的輔助手段,可以有它的地位,但要求孩子在認字前,先學源自西方的拉丁字母,在他們書寫第一個橫平豎直的方塊漢字之前,先描只講斜線和畫圓弧的拉丁字母,學者邵宗傑認為這麼安排值得深思。書寫漢字的要求和拉丁字母的要求是截然不同的,如果學生入學之初,先養成了寫拼音的習慣,再讓他學習漢字的橫平豎直轉折有楞角,運筆有輕重快慢之別,以致“養成正確的寫字姿勢和良好的寫字習慣”就很困難了。他還認為根據“先入為主”和兒童可塑性大的特點,剛入學的兒童學習拼音,不利於年輕一代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的從小培養。 (《識字教育-科學化論文集粹》中國教育學會主編第26頁)

 

對於理解中國文化來說,繁體字優於簡體字,簡體字優於拼音。如果我們的文字有一天真的被拼音取代,我們文化的根基就徹底動搖了。

口語表達

雖然前面提到漢字和閱讀,但對於一年級的孩子,口語表達的重要性不亞於識字和閱讀。我們的古人是先學會說話,才創造發明文字的,文字是用來表達、記錄的符號,無論多麼像形的文字也是現實事物的高度概括。從說話到閱讀,也是聲音變成文字的過程。孩子對文字的理解應該建立在一定的口語能力的基礎上。

 

鬱寧遠老師教外國孩子學中文,他發現童謠的作用遠遠大於古詩詞。民間童謠朗朗上口、很有節奏,外國孩子即使不知道是什麼意思,但童謠的聲音讓他們著迷、喜歡。 “唐僧騎馬咚哪個咚,後面跟著個孫悟空,孫悟空跑得快,----”幾節課下來,孩子們就能背得滾瓜爛熟,而古詩“鋤禾日當午,汗滴禾下土- --”,花了一個學期的時間,孩子還是沒有背會。鬱寧遠認為古詩是書面語言,口語裡的“太陽”,到了古詩裡就變成了“日”,對於小孩子來說,“太陽”比“日”的發音容易,同樣道理,“爸爸”比“父”或“父親”容易發音。

 

可惜在現行教育體制內,童謠的教育作用還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。我看到某個著名出版社發行的小學語文教材,一年級的課文裡,竟然沒有一首民間童謠。卻有很多首成人寫的毫無詩意的兒童詩。

 

即使童謠比古詩更容易讓孩子接受,一年級的課堂上還是需要背誦一定量的古詩。公立學校一年級語文課本里選擇的古詩,可以參考。

 

此外,繞口令也是很好的學習口語的素材,成人說繞口令有些吃力,而孩子們天生就喜歡玩嘴裡發出的聲音。繞口令本身沒有任何意思,卻能有效地鍛煉孩子的發音能力。英國的一位老師告訴我,正常人是因為聽懂一句話的意思而發笑,智障人因為一句話的聲音好玩而發笑。我們成人總是力圖明白說話的意思,而孩子卻能享受聲音的快樂。魯迅指出中國文字有三美,意美以感心,音美以感耳,形美以感目。背誦繞口令、童謠、古詩,是體會中國字的音美。

 

唱歌也是語言表達的一種方式。成都華德福學校一年級的孩子,差不多能學到40多首兒童歌曲。配上音樂的歌詞,反覆地唱,也能培養孩子的語言能力,陶冶他們的性情。有些很小的孩子聽媽媽唱歌多了,還不會說話,卻先學會了唱歌。唱歌比說話更具有吸引力,它和孩子內在的需要相吻合。我在國外的小學課堂上看到,即使調皮搗蛋的男孩子,唱起歌來卻很起勁。

 

除了童謠、繞口令、唱歌外,在華德福學校每天早上正式上課前,孩子們分享自己的經歷,說說有趣的事情,老師做出恰當的反應。在這個過程中,還能培養孩子安靜地傾聽別人發言的能力。老師和孩子、孩子和孩子之間增加了互相的了解。

 

當然給與足夠的自由活動時間,讓孩子們一起玩耍,也有益於提高說話能力。語言是重要的人際交流方式。我曾經遇到一位3歲的男孩,他通常只說3個字的句子,而且有點口齒不清,語言的發展明顯落後於同齡的孩子。而他的媽媽卻認為她的孩子語言表達沒有問題,因為孩子常常能把籃球比賽說得頭頭是道。這個孩子是從電視裡得知籃球比賽的事情。他能說大量的和籃球有關的話,卻不能正常地與小朋友交往,從電視裡學到的語言,對於他的日常交往沒有幫助。語言一定要用來交流的,尤其對於比較年幼的孩子。 

題外話

基督教的歌曲《平安夜》《哈利路亞》《聖母瑪利亞》等,似乎已經成為我們生活中很自然的一部分,尤其到了聖誕節,大街小巷都響起了聖誕歌曲。這些歌曲很美好,我也喜歡聽。但我困惑的是佛教的歌曲卻離開我們越來越遠,我們熟悉“天使”,卻對“菩薩”感到陌生,我自己也覺得“天使”兩個字可以脫口而出,而“菩薩”兩個字卻難以張口。這是為什麼?我們可以唱“六字真言”嗎?如果不可以,涉嫌有宗教,為什麼唱“哈利路亞”卻那麼自然?哈利路亞的原意是讚美耶和華。

 

佛教早已是我們文化的根基之一,我們忽視了自己的寶貴遺產。我在噹噹網上搜索“聖經故事”,顯示362條結果,搜索“佛經故事”,顯示119條結果。出版界對聖經故事的重視超過了佛經故事。

 

我在英國參觀過一所公立中學,老師說,他們的課程裡包括介紹世界上不同的宗教,但絕對不容許用自己所信仰的宗教影響學生。佛經故事、聖經故事、讚美詩、禪詩、道教故事,都是人類共同的珍貴遺產,我們有什麼理由迴避他們呢?只要不帶著宗教傾向性,是否可以和學生們一起吟詠禪詩、唱唱讚美詩?當然這些禪詩和讚美詩要經過選擇,不帶濃郁的宗教色彩。如果沒有任何的傳教目的,是否可以講聖經故事,也可以講佛經故事、道教故事?現在慶祝聖誕節已習以為常了,是否也可以慶祝浴佛節?路人皆知聖誕節,許多人卻不知道浴佛節。

 

華德福教育的創始人魯道夫斯坦納是西方人,他給與的所有教育和教學上的指導,都是針對西方的教師和學生。當我們把華德福教育應用於中國的文化土壤,我們必須找到自己的道路。這也符合斯坦納的願望,學習了人智學和華德福教育,不是束縛我們的頭腦,一切都照搬西方的,而是幫助我們加深對人的理解,真正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。

 

有些西方人認為,黑色對孩子的心理會產生不好的影響,一年級的孩子不適合學寫毛筆字。我困惑中國人和西方人對於顏色的感覺一樣嗎? “在上古時代,黑色被中國的先人認為是支配萬物的天帝色彩。夏、商、週時天子的冕服為黑色。”(資料來自網上)在中國的京劇臉譜裡,黑色象徵正直、鐵面無私,比如包公這樣的人。但“黑色是西方文化中的基本禁忌色,體現了西方人精神上的擯棄和厭惡。它象徵死亡、凶兆、災難。”(資料來自網上)西方人葬禮上穿黑色,中國人葬禮上卻穿白色。潘定凱老師提醒我,老子曾言:“五色使人目盲。”黑白兩種顏色是中國文化中最為基本的顏色,象徵陰陽兩種力量。現代的社會,已經足夠“色彩斑斕”,在學校裡是否可以多些水墨畫、毛筆字?讓孩子多一份寧靜與祥和。我們是炎黃子孫,應該對自己的文化充滿信心。

 

我們相信每個人的尊嚴和價值,相信每種文化的尊嚴和價值,作為教育工作者,我們有責任把自己的優秀文化遺產傳承給下一代,同時,也要具備寬廣的胸懷,虛心向別的民族學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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